早在数年前我第一次看到砥洎城这个名字时，着实懵懂了一阵子，除了不认识中间那个字外，真猜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城。

后来，我通过上网查找资料和山西阳城朋友的介绍，对砥洎城有一定的了解，大概知晓这座砥洎城位于山西阳城县润城镇的沁河流域，是一座历史悠久、独具特色、保存相对完好的古城堡。

9月底的山西阳城之行，有幸跟砥洎城亲密接触，并聆听了砥洎城最具权威的知情人张先生的介绍，全面细致地了解砥洎城的前世今生。它该是一座叫它石城也可、叫它水城也行、叫它铁城也贴切的沁河古城堡，一座前人留给后世的建筑瑰宝，一首凝固在沁水河畔的美妙音乐。

首先，它是一座石城。

砥洎城建造在沁河中游的一块大砥石上。这块状如金龟的砥石三面环水，一面与陆地相连，被称之为沁河的中流砥石。巨石上建城精妙精巧，称之为石城实至名归。

其次，它是一座水城。

早年间的沁河，水量充沛，舟船来往。三面环水的砥洎城不仅居民用水方便，水上交通也十分的发达。在古代以舟船出行最为便捷的年代，砥洎城该是最适宜人居的地方。半岛般的古城堡，称之为水城也恰如其分。

第三，它是一座铁城。

所谓的铁城，指此城拥有铜墙铁壁一般坚固的城墙，不仅冷兵器时代难以攻克，即使是在现代攻克城墙也不是一件易事。因为它的城墙是用炼铁剩下的坩埚垒砌而成，坚固无比。所以，称之为铁城也十分贴切。

那么这座石城、水城、铁城始建于何年呢？

崇祯初年，天下大旱，庄稼欠收，民不果腹，流寇四窜。煤炭储量丰富、冶铁业已经相当发达的沁河中游阳城县润城一带，西有李自成部准备北上攻占北京，北有河曲王嘉胤、王自用部南下沁水阳城，无论兵匪都把血红的眼睛盯住了这块儿富得流油之地，频频对此地的村庄进行烧杀抢掠，民众苦不堪言。为了防范这些土匪流寇的袭击，整个沁河流域的古堡村落都在修建寨墙进行自我保护。比如郭峪古城、上庄古城等等。砥洎城也不例外。一位姓杨名贲闻的砥洎城人，从官任上退隐，在崇祯六年（）回到砥洎城，对坐落在巨大砥石上的仅有几家富户和七零八落茅草小屋的砥洎城进行了大规模的重建。

浩大的建城工程，整整进行了5年（—）才完工。砥洎城进入了鼎盛繁荣时期。

砥洎城城寨呈平面椭圆形，城内面积约平方米，城墙高12米，临水的部分城墙高达20余米，结合其所处的“金龟逆水”的天然地理形势，如遇敌侵犯，从外到内，构成了三道防御线。

第一道是水，沁河的天然防御。西北东三面临水，南依村镇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南面城门着陆部分只占四分之一，即使追兵从南进攻，左右炮台高耸，火力层层封锁，可集中兵力于一向，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那天，当我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脚下的沁河水，看到那一条条硕大的鱼自由地游来游去，全然褪去了昔日的刀光剑影鼓角争鸣，只留这高大和壮阔的遗存，彰显着昔日的八面威风。

第二道是墙，即最具特色的、号称“铁壁铜墙”的城墙。砥洎城的城墙，外墙用青砖，内墙用废弃的炼铁坩埚和青砖混砌，既坚固耐久，又降低了成本，别具风格，人称“蜂窝城墙”。何为坩埚？坩埚是古代炼铁用的锅筒，铁水倒掉后，坩埚就失去了作用，算是冶铁的附带废物，但久经考验的坩埚就此成了最佳的建筑材料。自古以来沁河流域润城一带就是冶铁业最发达的地区，坩埚自然非常多。砥洎城内墙用炼铁坩埚，浆砌一律用石灰和冶铁渣调浆，经过不断钙化，愈久愈坚。一行行坩埚纵横排列，富有纹理之美，蔚为壮观。我和同伴在坩埚墙旁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惊叹不已。

第三道是布局，就是城内的“九宫八卦”布型。城内通道错综排布，自然形成十大街坊，以巷相连，以街布坊。道路成丁，不可直穿等等。如此设置错综排布，如蛛网凝聚，内人便于躲藏，也便于防守。外人陌生，一但进入，如入迷宫，危险重重，杀机四伏，一旦走入死巷，便无生还的希望。我在城内走过几条窄窄的小巷后便迷失了方向，好在有向导。

除了这些防御措施，砥洎城还有其他各种防御能力，比如城门、瓮城等等，都为这座具有水城、石城、铁城之称的古城堡提供了最严密的防御功能。

砥洎城竣工后，迎来了李自成部和王自用兵的攻打，但无论来者有多么的穷凶极恶，攻势多么猛烈，砥洎城岿然不动，固若金汤，再无一人伤亡，创造了冷兵器时代的奇迹。

就是这样的一座无敌古堡，竟然出了一件蹊跷事，至今无解。

砥洎城最大的功臣杨贲闻家自从砥洎城完工后，家运一直不兴，还连连出事。寻访无数高人破解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得听从一道人建议，将砥洎城卖与张姓人家，自己在城南重新修建了杨家大院。本来张家不愿意买，只是听了道人的劝告，这才买下砥洎城。令人意料不到的是，从此后，张杨两家各各相安无事，家道兴旺发达。城内张家更是人才辈出，灿如星辰。成就最大的当为清代数学家张敦仁，为政清廉，博览群书，在数学上建树很大，被誉为“北方学者”。张敦仁在砥洎城留下了故居和很多书法作品。

难道这是天意？道人真的有天眼能通神？不得而知。

游览砥洎城的过程中，我在一处宅邸的门楣上看到了“鸿胪第”三个字。听了向导的介绍才知道，这是康熙年间“鸿胪序班（司饮局）”郭璋的府第。郭璋做的一手好菜，曾得到康熙皇上的赏识。他经过数年的提炼探索，在润城“八八宴席”的基础上，综合各地菜系之特点，结合历代宫廷菜肴之特色，汲取满族“饽饽席”宴精华，研定了传世至今的满汉全席。从郭璋后人在文化大革命中烧掉的家传书籍可以看出，郭璋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宫庭御厨，而且还是一位造诣颇高的食疗医生。由此可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当我们的砥洎城游览就要结束的时候，向导张先生给我们解释了砥洎城三个字的含义。砥，有砥石，阻当之意；洎，本义为肉汁。自古以来，沁河在润城这一段称之为洎水。也就是说沁河以其博大的胸怀和丰富的营养，滋养了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城，就是城堡。砥洎城内军事功能齐全，庙宇众多，从政治文化上讲，已经具备了城市的功能。砥洎城三个字连起来讲，意思就是，这是一座经得起风浪、留得住富足、挡得住匪患、安得下幸福的风水宝地！

热烈的掌声在砥洎城响起，为这建筑的奇迹，为这前人的智慧！

从砥洎城回来已经有不少时日，但这个独具特色的沁河古城堡一直萦绕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梦里，常常会回去，赏洎水，观砥石，抚坩埚城墙……

作者简介：

相茹，河南洛阳人，现居河南郑州，在高校工作。其爱生活、爱写作，出版随笔集《涛声里的梦——黄河小浪底往事》，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杂志。

责编：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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