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1/6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第1期(总第期)

站在河岸,我常常想:“河流最美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一川带媚的秀水,还是那翠岭融波的惊艳?”每逢此际,语焉不详成了我最伤痛的尴尬。直到有一次,在梦境里不经意间出现的河流曲线让我幡然醒悟:原来蜿蜒才是河流和我最美的倾诉。

也许从童年开始,就对河流蜿蜒曲线积累了感性认识的缘故,我于河岸线蓄满一往深情。地处云贵高原的故乡,尽管没有江南水乡那样的烟雨风流,田野里却也曾有一条七十二道弯的母亲河——水城河。该河流经旧时厅城的护城部分称凤池河。旧志曰:“凤池河至城西分为二。一绕南城,一绕北城,会于城东,宽皆五丈余。”又云:“凤池河流经城西,歧为二分绕南北,至城东复合,环下钟山而去。”仅从这“绕、环”字眼,就能想象出它蜿蜒的岸线在大地上是何等之美!也正因此河弯道太多,盛夏雨季,偶逢滞流河水湮灭田野,仅存水城厅城如荷叶般地浮于水面,“荷城”之谓亦源于此。

蜿蜒的水城河酝酿着故乡儿女的几多春情和迷人景致。夏日炎炎的日子,清澈河水在两岸稻浪的映衬下,吃完午饭就来河湾的浣衣女子与洗澡男子,在山歌和嬉闹中上演着相亲场面,颇有些《诗经·溱洧》流风和“南朝乐府民歌”意绪;丹桂飘香之季,河流在流金稻浪里像一袭银色逸带,婉约得如唐诗宋词般地充满意韵。因为泄洪需要,这条河一度被拉直;其后被弃用,又一条新开挖的直流河在城市现代化进程中取代了它。两次河流改道,彻底颠覆了原来河流的蜿蜒形态,高行健在《灵山》里写过的水城河,从此灰飞烟灭。陈年旧账有时是不可翻晒的,设若可以,我不知道在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留住乡愁,大力发展生态旅游的当代,旧时蜿蜒如梦的水城河不知要比那些国内闻名遐迩的旅游景点好上多少倍!

无法想象,一条直流河与一条蜿蜒河相比,它究竟能给人带来多少美感,能给人带来多少诱惑。旧时的母亲河消失后,在故乡要想再感受河流的曲线之美,就只能爬山涉水,带着失落的梦于万壑群山中去寻觅,为此,我曾先后多次走进“北盘江”(大河曰“江”,“河”以“江”名,特注。)。伫立群山怀抱,这条因水电而出的大河蜿蜒得像嫦娥的一袭飘逸裙带,静谧中让我感受到心跳,感受到天地无极,顿悟了“山待水而活,水待山而媚”(宋代画家郭熙语)的绘画箴言是何等地荡人心扉!在这里,“江岸”有疏密相间的树木相伴尖梢低垂的钓鱼竹丛,半山有洒落的秀丽村庄,当“江”中倒影把这一切装扮成乡愁时,瞬间不但留住了时间,还留住了我的灵魂和生命。而风吹过身处的季节后,仿佛还夹杂着“江”畔桃花的滋味;在时光中折叠往事,不知瘦了谁的相思。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把尘世间已经疲惫的羁绊抛弃在这里,我愿意让生命于此放牧,让“江”畔无涯的时间收留我搁浅的魂灵;也愿意一任斑斓的思绪潮水般地涌进黄昏后,于“归云拥树失山村”里与辽阔山岗相伴苍远暮色,不去想逝去的哲人留下的是寂寞还是思想,逝去的庸人留下的是无奈还是尸骸,我只想做一个空壳人,在晚风自由穿心而过中,让“我的灵魂变得像河流一般的深邃!”(莱斯顿·休斯《黑人谈河流》)

在大高原上,从高处俯视或从水面平视河流的蜿蜒之美,感受是截然不同的。群山中的河谷地带气候湿热,“入乎其内”时,摇桨一叶扁舟行于水面,虽鲜见蝶舞,少遇蜂鸣,然两岸群山逶迤亦带绿水。大河岸线在就山势七弯八拐的蜿蜒里,让人感到眼前一片片明丽景色还没有观赏尽兴时,刹那间却又让人仿佛感到前路已绝;小舟逼仄而进,随后又让人顿见峰回路转,洞天顿开。在如此迂回的“江”里行进并平视大河岸线,它让我深切地感受到犹如行进在“蜿蜒”一词的笔画里,真正地体验到曲折的韵味,王安石“水无心而婉转,山有色而环围。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怀”(《题石牛洞》)的句语跃上心尖,好山好水相伴锦绣文辞,不知是山水养活了人的智慧,还是人的智慧赋予了山水无言的大美?若遇雾气迷离“江”面,岸边草木则露出稀疏痕迹,随“江”蜿蜒、忽隐忽现的山里人家在水媚山川,灵露滑落的云遮雾绕里宛如传奇,似民歌般缠绵悱恻,仿佛久远的岁月也被逐页翻开……

“江河”之水丰盈期的蜿蜒曲线自有其诱人风韵,而枯水期的蜿蜒曲线却也不失其勾魂姿色。冬末春初,峡谷曲水在两岸白色沙滩映衬下,瘦得有些憔悴,让人萌生些许怜爱。我曾在日间独坐于阿志河畔山岗,阳光下注目错落分流的沙屿、闪烁的卵石和静如“江”练的水脉时,清寥之中聆听出了人生太多的况味;在奢渡河畔,群山间的岸流滩线,无时无刻不让我想起去不了的远方,也不能抵达的心灵故乡,尽管曾一度沉溺于盛唐烟云、大宋传奇、元明惊变、晚清风流的画卷,品识过太多的繁华落幕,可在这蜿蜒河岸线面前才猛然发现,无论怎样穿越历史,最终都只有归入尘土的路和蹒跚的腿属于自己……

河流蜿蜒最美的时段是在晨昏。东方欲晓,素水变成刚从大红染缸里扯出来晾晒的鲜绸,动里风吟;河岸曲线犹似红绸的毛边,于不规则里美到极致。“日之夕矣”,暮色酒晕般涌来,黛色远山、近眼草木、“江岸”砾石、一弯清流如唐宋风骨、明清余韵沉寂如禅,蜿蜒的河岸线在此背景里寂寥而苍远,恍若深厚诗篇;一度沐浴光照的滩石,诠释着“返照入‘江’翻石壁”的意境,仿佛成为了这首诗的一个句点,坐在河岸,我把一腔湿漉漉的情感寄托于此,让沉寂黄昏的哭泣以慰红尘……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风的影子自由地在岁月边缘行走,我也自由自在地沿着河流的迂回边缘并进。而当河流的蜿蜒曲折像一抹清冷月光,不时地落在我无眠的窗棂之上覆盖记忆后,我竟相信:只要“蜿蜒”里能长出思想,每一次眷顾和感悟,就能像暗哨划过春天,变成我在宣纸上对河流“蜿蜒”的最美倾诉……

作者简介:

吴学良(~)贵州水城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六盘水文联副主席。著有散文诗一种,报告文学两种(合著一部),散文集五种,文艺评论集三种,文化人类学专著两部,文学理论专著两部,合纂“文学艺术志”一部,曾三次获贵州省政府奖,市五个一工程优秀奖,六盘水市首届文艺奖一、二等奖,被评为六盘水市首届“十佳文艺家”。

本周值班主任:塔双江责任编辑:东妮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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